国足踢进世界杯 / 2025-05-26 20:41:21

01

搬迁:一夜之间,北京遇上景德镇

一直以为是有这样一个版本的:因为坚持放弃工作,迁居景德镇,董全斌和家人起了冲突……在各种坚持之下说服了妻子,之后,就是一个李安式的蛰伏起事的故事。

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。董全斌提到从北京到景德镇,“跟家里人就商量了一个晚上”。在那之前他和家人其实已经尝试离开北京,孩子也随着一起搬到了苏州。因为还在远程兼顾着公司的事情,加上在苏州又觉得没有可做之事,所以还没有找到完全离开的理由。

直到董全斌在景德镇陶院毕业的弟弟跟他说了一嘴:“去景德镇看看吧,那边有个乐天市集,办得非常好,救活了景德镇。”结果就变成说走就走了。他们当下就启程,往景德镇开,到了已经是凌晨三四点,哥儿俩找不到旅馆,只能凑合着在汽车里睡了一晚上。

董全斌对景德镇的第一印象是:早点都那么辣。然后一逛到乐天市集,董全斌就爱上了这里的氛围:开放的创作环境,自由贸易的平台,任何人都可以凭借作品崭露头角。就这样留了下来。

董全斌对景德镇的评价是两面的:一方面极丰富,可以看到几乎所有的工艺。因为是从历史发展过来的,保有比较庞大的基数,每一道工序都泾渭分明,相比较全国其他的制瓷地来说,景德镇没有那么小家子气。

要学拉坯,学烧窑,路边的作坊是朝着大路开的,谁来看都可以,配套设施非常全,要买坯体也可以,要买釉料也可以,完全不懂的也可以按照想法攒出自己的作品。

另一方面又有着小城市的特点:生活成本低,只要有一点儿钱就可以活着,相比处处都是刺激的北京,这里少了很多躁动,有机会冷静地思考。

因为这两个条件,就算环境、素质、教育糟糕,也可以忍受了。万幸还有互联网,跟那些大城市里的好处不会脱节,眼界、思维,都还是开阔的。

02

转身:从工业设计师到手艺人

其实董全斌是抱着“想要打造中国的无印良品”之心,来到景德镇的。他试图率领一个团队,整合出一整套家居用品,而茶具,其实最初只是这个系列中的一套产品。事实上,在景德镇的头两年,这个努力一直在持续。

2014 年6 月的日记里,董全斌写道:“精品非常耗时耗工,成品率极低,价格昂贵,而大路货太过粗糙。于是我们请来很好的师傅,与别人不同的是,我们反而规定了较低的数量,提高单价,把刻花等装饰的部分去掉,展示简洁的美感。

这样一来师傅不赶单,成坯出乎意料地好,轻薄而有灵气,底部重心较低,压手感明显,如作品一样……经过差不多6 个月的调试,第一批寄托了期望但并不完美的作品面世了。

这时已超出预期3 个月的时间。虽然如此,我们还是想把这样一个理念坚持下去,只要有人喜欢,这样的尝试就不会停止。”

长期跟董全斌有合作的茶业记者茶小隐(笔名)也曾经提到过,他们花了很长时间谋划过做好用不贵的茶具:“话说去年年底,他还兴冲冲给我打电话,说想好了用机器压模,手工精修,可以降低成本。等我们去景德镇,他又严肃宣布,机器压的怎么都出不来韵味,还得全手工。这不,一只一只慢慢做呢。”

在对制瓷一窍不通的时候,董全斌找遍了景德镇每个工序的师傅,往往他急得跳脚,师傅却不急不慢地在躺椅上假寐。这就是景德镇,千年之前就已经是瓷都,传说中的制瓷72 道工序依然在不同的手艺人中间有条不紊地代际流转,许多人终其一生只做其中一道工序。

等到在景德镇待的第四个年头,董全斌已经慢慢放下了想要“整合和创新”这样工业化思维的想法。当再次提及这个实践,他的回答是:不是手工做的东西,就是不耐看。

这是一个自我要求非常苛刻的人,不管是作为产品开发者,还是作为一位纯粹的制瓷人。直到很久以后,他的东西被很多人认识并搜罗,苦于无法买到的时候,董全斌的状态仍然是:一个新器物做出来,满足感只有短短一段时间,很快他就又开始思考可以改进的地方了。

从工业化思维转化到手艺人思维,这几乎是相差了整整一个纬度的事情。在试图把控每一个环节,而同时又将每一个环节假手于人的时候,董全斌发现,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没有人可以代替你,把想要的器物制造出来。所以,必须掌握技艺,必须自己动手。

真正自己动手时才发现,老师傅其实也是有道理的。制作陶瓷的所有环节,必须沉下心来,慢慢地做,否则只能适得其反。有一年董全斌赶着回家过年,初春开窑时,董全斌分明从器物之中看到了一股急躁的情绪。器物永远是诚实的,只要你诚实地去面对它。

所以,慢就是快,这是手艺人的法则。

03

作品:从无缺中领悟自然

“九十九只杯”是一望可知的美。这是董全斌来到景德镇的早期作品。我很惊诧于一个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手艺的人,为什么动手自己做的时候,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技艺达到成熟的水准。

在这些杯盏中,那些简洁有力的线,温润而微妙的色,都让人感叹技术的好处。这种成熟来源于大量的练习,手艺的基础是没有捷径的重复训练。来的第一年烧了200 窑,算起来差不多每一两天就有东西烧,这绝对是勤奋。

将“技”进一步提升,不只是勤奋的事情了。在景德镇,日复一日花大量时间来达到技艺纯熟的匠人有很多,在这之前的进步,就需要知觉,需要自我认知了。董全斌现在可以很坦然地评价说,自己的“九十九只杯”只看到了形状,没有从更深一层去弄明白器物和喝茶的关系,这是因为他已经走过了那一段路。

在景德镇的生活帮助了他。简单本质,得以思考更多。院子里有野草、芭蕉,董全斌去看,看得异常仔细。“一切熟悉的都忽然新鲜起来,看到透出的骨骼的力,结构与结构的节点的震动,一个变化催动的另一个变化,漫山的一簇一簇的树叶下看不见的内在支撑的枝干,叶片从顶端开始聚散,到了下面枯萎消失。一切自然而然。”

他在这一时期有写过他的读书观,认为读书还不如读植物。“今年是我读芭蕉的第二年,直接读芭蕉更有意思,如老农种菜,初见老农种菜,你会惊讶于他的时间:何时种,何时施肥,何时收,准确美妙。

但细看之下,老农穷其一生只看一年地,极少看到两年,至于十年百年地看更是少之又少。日本的有看到10 年的,国内的基本上只有几个月。时间太短往往只得局部而不见整体。”

刚来景德镇的时候他就研究了大量的老窑口瓷片,现在这些研究的心得,潜移默化地出现在他的作品里。他说,这是忘记之后,重新感受到熟悉的陌生。

去年开始,董全斌的东西做得越来越少,越来越慢。对器物已被市场开始认可,越来越受瞩目的创作者来说,这种克制是难得的。

工作室院内堆积了大量的陶瓷碎片,因为瑕疵品无法处理,要砸掉了事。小到针尖的黑点,或烧制温度过高导致略微的变形,往往只能这样处理。现在,董全斌有了新的尝试,在坯体中随机预置了黑点,而将素胎表面雕刻出规则中又蕴含不规则的花纹,让器物有薄厚自然的变形,自然而然。

在自然的启迪中抛去了对完美的执念,他做了“变化”系列。枯焦的意象第一次出现,是拟物,也是抒情。月白玉釉蕉叶杯,是他的作品里技法和创作意图都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一只。“过去曾追求没有出现一点儿瑕疵的‘完美品’。但慢慢地,我对这样的‘完美’产生了怀疑。由院子里的芭蕉叶的焦边触动创作,残破、凋零、消逝,如同呼吸,不完美却也是美的一部分。”

听到很多对他的器物的评价,他自己回应说:其实,我不太关注陶瓷本身,我更在乎的是人的行为。他花了大量时间去探寻容积、光线、重心、唇感、温度、薄厚等细微差异对使用的影响,像做科学实验一样,各种参数的调整,试图达到最平衡、最好用的状态。

越是在这种研究里,他越是发现,老的、留下来还在用的东西,往往是因为最合理,才会成为经典。所以,难的不是创造不同的东西,而是在多年的经典中,发现相同的东西。

董全斌提倡,东西要用。摆在那里看是无谓的。来他那里的人,喝得到董老师的好茶,也能看他把好东西随手就拿来用:“其实你看老的建盏,现在他们人好多拿它来泡茶。保温性,唇口的那种曲线,那是非常非常好的。

为什么1000 年前在使用,现在还在用,是因为太好用了,现在的东西还是无可替代的。它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使人喜新厌旧,或者说因为创新而把这个旧的东西淘汰。只要你这张嘴还在,人这个手还是五个指头,长度在这儿,好多东西是变不了的,你只要深入研究就能发现,要做就是做这样的器物。”

董全斌家里的家具,有很多是在北京用了很多年,又辗转好几个地方运来的,上千公里的挪移。他不是一个习惯“断舍离”的人,因为心软,用惯了的东西不会抛下,非用到不能用了才会换。

在做工业设计师的时候,他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中:他希望一只杯子能用很久,一辈子传下去;但是卖给别人的时候,就希望人家三个月一换。这大概是工业价值体系逐利的本性,但对董全斌来说,这太分裂了。

身外物繁多,董全斌会检讨:之前买东西还是欠考虑。他不能理解从常换新车中获得乐趣的人。“你看着十几年的车子,你熟悉它每一个零件,远比今年换一个最新款法拉利有意思得多。

喜新厌旧其实就说明旧的东西还不够好。要想让你这个东西足够好,你必须仔细考量,比如你每天使用这个杯子时,你就要注意修改它每一个细节上的问题,那这个东西才是耐用的。你光是从造型上随便想想,比如让这个口再大一些,冒出一个新奇的想法很容易,但这个东西就会让人喜新厌旧,成为过眼云烟,很快过几个月就不新鲜了。我还是喜欢比较耐用的东西。”

04

生活:也许每一步都是正好的安排

节目播出了很久,我又有机会和董全斌碰面,我很想知道他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。

有变化是当然的,如今,他位于景德镇的新家已然落成。闲暇时除了陪陪儿子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了,听听音乐,看看书,做做东西。当我让他推荐三本书时,他不假思索地说:“达尔文讲‘进化论’的那个最早的、没删改的版本,宋词和《时间简史》。”

真是又正常又无懈可击的回答。

我又不客气地问:“你怎么看待‘匠人’和‘艺术家’之间的差别?”

他说:“之前也是在想,到现在已经不想去做这种下定义的事情了。之前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思考过这个问题,现在觉得这个即使规定出来也并没有意思。

“这两者之间总会有重叠的部分,关注的角度可能会在设计、艺术、工匠之间变化,反正不管归到工匠还是艺术都不重要,关注定义不如关注实际的问题。

“我倒更像是发现者,以前以为自己是创造者,而现在只是想发现其中的规律。其实每个人都在发现,发现的角度都不相同,结果也会不同,各种不同渐渐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体系,或者互相印证。

“其实每次发现一个有趣的新东西时,都会非常开心。你看自然里的所有东西每天都经历着巨大的压力,物种的生灭非常常见,所以组合出来无数的可能性,并且就在我们身边不停地变化,包括人自身也是,无时无刻不在改变。

“互相依靠,让对方改变自己,这些与人对物品的使用是一致的。喜欢的东西和美的感受也是不停地变化着。”

我变本加厉地问:“有没有心虚过,万一在景德镇过得不开心,万一烧不出好窑,灰溜溜地回北京怎么办?”

他老实回答:“一直到到现在还一直在心虚着,就是这种感觉。从没有真正觉得自己做的东西好过,很多时候一个器物还在毛坯的阶段就会被新的想法淘汰掉,然后只好重新把它揉成泥。

最近做紫砂壶就会觉得特别适合自己,做好了之后会放着看,因为不用上釉,所以毛坯的阶段非常接近于成品,不像陶瓷,不烧的话根本不知道最终的结果。这样不停地观看以后,可以让自己把不满意的直接回炉化成泥浆,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更多时间思考了,省时环保。

“现在还是一样,也没有体面到哪儿去,只要不劳动了就会挨饿。所以永远也是景德镇讨生活的众生中的一员。”

就像董全斌在节目里说的那样,因为烧窑是自己一生唯一要做的事,所以也不用如何计划自己的人生。一条道走到黑或是走到繁花似锦,山穷水尽或是柳暗花明,也许要看天意人心。看似不安排的信马由缰,是因为我深知我想要的是什么,或许这才是最大的禅意。不求“最最好”,只愿一切都是“正正好”的安排。

醒梦如一

文:董全斌

标准

我在做器物时考虑的标准?一直想写写看,给自己做个参考。

我做东西之前会先考虑怎么做,有的时候明明要做成这样,但最终不断调整、不断改变,变成了另外的样子。不管怎么样,最终打动自己的还是有些基本标准,还在思考中的这些都是一些不成熟的体会,抛砖引玉吧。

第一个是“初心”。和很多人一样,我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赚钱,做一个很大的企业,没那么高尚。做着做着发现,如果想赚钱就必须把事儿做好。于是问题就来了,到底是做什么?总想着赚钱的一定是赚不到钱的,所以无论动机是什么最终都会回到一点,只有把事情做好,不必强求其他。那么什么样的东西好呢?

第一点就是在器物上可以感受到的初心,把赚钱作为目的的器物一定不美,忘了其他而醉心于感动,醉心于用的器物,自然而然地会让人感受到美。最近看到的“断舍离”,我觉得正是因为得到了更美好的东西才会把享受、金钱、欲望抛弃掉吧。

第二个我会考虑是否“生动”。只有在自然中才能看到生动,之前我以为人可以创造,到后来认识到人只能发现。善用自然之美,让釉料在自然的火中变化流淌,那种生动是无法模仿的。我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展现自然之美,实现使用方便的目标。

第三个在成品之后我会看是不是做到“无我”。这个说法好像有点儿玄,但是通过实践你就可以发现,“无我”其实是真实普遍的。就是放下“我”的意识,站在旁观者的角度,真实地看待器物。去掉为了出名而怎样,为了让别人夸而怎样,为了炫耀而怎样这些想法,不为了别人的眼光去做。当去掉这些,真正遵从内心,自然就会出现美的规律,你就可以发现真正的美,适用于所有人的美。

第四个是“知止”。这个好像是现在考虑以后的路。知的尽头是无知,少则得,多则扰,扰则忧。生命有限,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这对于做器物很重要,一杯一壶足矣。

第五个是“细节”。就像根本不要相信极限一样,不要相信每个细节都是孤立的。所有事物都是一点一滴组成的,细节不好等于没有整体。所谓塑造整体就是如何处理细节,这两个是一回事儿。

不过每次的实际情况是,似乎将这些标准变成做器物的基本构成因素,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之后,做器物就能步入正轨了。做的时候只需要考虑好不好,哪儿再改一改,器物就这样做出来了。

有限

我最近不停地烧了十多窑,突然有了一个体会,感受到了“有限”。

看过很多书,也试验了很多釉色,了解了很多火焰的颜色和气氛,可是随着经验的累积不是越来越自信,而是越来越发现这样一个事实,那就是有更多的未知,好像有无穷尽的“不知道”在等着我。

突然明白了之前看到的一句话:知的尽头是未知,最高处不是知识的积累,而是“知止”。知道有所不知而生出的“明”。

那或许就是明白有限,确实这样。首先我发现了尽管不停地看书,不断地吸收所谓的知识,但通过实践釉色和火焰,还是能够发现一个极有趣的有关语言的现象。

书籍通常通过数据或者一堆形容词来描述某一个现象或经验,但语言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准确性,正如我想描述红薯的甜度和甘蔗的甜度时那样,只能用一个我个人所能理解的词汇去描述一个自己体验到的感受,这时世界上的一切文字语言都在自然的丰富面前显得极其苍白。

一个知名的老学者最近用一系列诗词文字描写禅,写得很好。但是可能源于我有同感,当我拿给朋友看时,对“人为为伪,人弗为佛”这句话,在何为“人为”、何为“人弗”的问题上,我们两人的意见就存在极大的分歧。这更加使我坚信“大辩不言”的重要性,不为辨而辩,不为文字而文字。

以言论言,没有对错,以自我观之都是是非。而我亲身体会过,想对别人谈及修坯时的感觉,也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说出来。啰啰唆唆说了一大堆,就是想说自己认识了有限的第一点:“语言有限,明以行。”明白了去亲自做的重要,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。

第二点是“动物”。人无论如何首先都是作为一个动物存在的,需要先满足温饱才能顾及其他。而知者不言,言者不知。这正是作为一个动物体的局限所在,你在感受的同时就不能言说,再回忆或言说刚才的感觉,就不能同时再去感受。

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,否则做不好。生命有限,时间有限,记得鲁迅说过,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,只要愿挤,总还是有的。可我一天没干什么天就黑了,真是挤不出。知道了动物的有限之后,你会发现做事情要专,时间精力有限,明以专。

第三点是“片面”。总有是非对错。非黑即白,总以自我的观点看待事物,总是不够全面。最重要的是“曲成而不遗”。

我发现好看、耐看的东西往往很全面,以单一的观点和视角做出的器物,刺激却不长久,也不全面,也许只是因为喜好。只有结合了人与自然、所知与所不知,做出来的器物才会长久而耐看。因为我知道瓜果梨桃没有哪个最好,瓷器开片既是瑕疵又是美感所在,没有对错。如果能以全面的视角看待万物,那就突破了有限。明白了这个我才知道做事情要全面,明以全。

这些是最近所感受到的,写出来只想做一个交流。我从这几点重新审视自己设计的器物,忽然发现好像有一些新鲜的东西冒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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